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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跟你们在一起,不想放松都不行!

西西 CRI行走非洲
2024-09-05


我是一个性格相当冷漠的90后女孩,现在在英国格拉斯哥大学读研。今天我跟大家分享我在非洲国家肯尼亚与孤儿院学校的学生们相处两周的故事。在这两周中,虽然发生的事儿都堪称鸡毛蒜皮,几乎不值一提,但不知怎的,我居然天马行空码了一万多字,而且还刹不住车……直接看故事吧,有点意识流,但愿您能看下去!


坤问了我好几遍:一路上你是不是和司机一直聊着的?之前,我也以为我会和司机一路聊到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肯尼亚安波塞利国家公园。然而,很多时候事情总是不按你的预期发展:比如,我以为这个假期我会在冰岛看极光;比如,我以为我会和司机聊到停不下来……但实际情况却是,我居然到了非洲,而且在非洲呆到不想走!在前往安波塞利四个小时的车程中,我和司机除了必要的寒暄,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他一直在很认真地开车,我一直在很认真地看着窗外……


习惯了每天被小孩子们吵到头都要炸掉的生活,车内这样死寂的气氛让我不知所措。看着路边闪过的破破烂烂的房屋和许多黑乎乎的匆忙的身影,我不由得开始想念那帮一度吵到我想动手打人的孤儿院的孩子们。


玩老鹰捉小鸡游戏


去安波塞利之前,Austine就跟我打赌说——你明天坐在车上就会想念我们的!我说我那么理智又那么冷漠,不会那么快就开始想念你们的。结果呢,第二天我的脸就被自己打得啪啪响!

 

我真的不是个话多的人,很多时候内心吐槽很多,拒绝与三观不合的人交流,交谈中只要双方同时沉默超过五秒,尴尬癌(网络名词,指遇到一些自认为会让人尴尬的事情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逃避的现象,无论这件事是否与自己有关--编者注)就要爆发。但是,坤直到我们分开后都还以为我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因为,在孤儿院学校的第二周我们开始考虑到第一周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贡献,每天基本上都是和学校里的孩子们聊天,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多的时候早中晚各一次,回头想想,自己都被吓到了!


孤儿院学校的操场和礼堂


生活中也不是没有强行让自己进入“对话”状态,即使虚伪地笑着进行对话,内心总是带着很多不满的情绪。很多时候为了躲避这些让自己尴尬的谈话,我甚至会采用各种极端方式直接避免见面。仔细回想起来,在这里每一次和任何一个人的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对话都没有出现过平时会有的逃避想法,特别是第二周开始认识的初中的孩子们,他们的见识比小孩子们广很多,交流更加容易,同时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对自己的未来有足够的认识和长远的打算,每一次和他们每一个人的交流都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


即使没有课,只是坐在操场边上一边和大孩子聊天一边看着小男生们踢球,也觉得很有趣。微风吹过,厨房旁边几棵大树上被太阳照得反光的树叶沙沙作响,大脑里不由得发出不真实的预警,和梦里偶尔梦到太过美好的瞬间时的感觉一样。会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来的非洲,更想不清楚人生是不是真的可以这样轻松自在,更远地想到自己一直回避的找工作的问题,未来房贷车贷这些可怕的事物一起涌入大脑,每当这种时候就会想,要是能一直呆在这里什么都不用考虑就好了,可以逃开所有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看孩子们踢球也是一件趣事

 

我是个被喝醉酒的姑姑在过节的饭桌上用筷子敲着碗说“活得太冷漠的人”!抛开我本身和她的新仇旧恨不谈,确实我很多时候活得过于理性,理性到了几乎冷漠的程度。


在到非洲之前,我一位好友的男朋友的外公从病重住院到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每天朋友都会微信跟我说她男朋友外公情况不太好,到第三天她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直接选择装作没有看到微信,之后几次也都是这样,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安慰的话说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生老病死,谁又能左右呢?


童年时目睹了姑姑和奶奶对爷爷的种种不关心,直到现在每年上坟还是能被她们一家三秒落泪、一小时不停歇的技能惊呆,活着的时候互相珍惜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过世的人面前演戏给活人看?!


好像说得太远了,总之我也觉得自己很冷漠:见过那么多人,分别那么多次,总是在分别后感到格外轻松。比起一堆人在一起,还是习惯并且很喜欢一个人的生活。


然而很多事情就是那么有趣: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敲定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还有反差萌的一面(反差萌是指人物表现出与原本形象不同的特征或多种互为矛盾的特征同时存在。ACGN 为英文Animation(动画)、Comic(漫画)、Game(游戏)、Novel(小说)的缩写,是从ACG中分化出来的新词汇--编者注)


在第二周周四的时候,我开始有点慌了,对于马上要到来的离别,我竟然开始有点想要逃避的感觉。像很久以前曾经遇到的一群再也没法聚齐的很好的朋友一样,在分别前的两天,我开始感到惶恐,但是,如果不给一段美好的日子预设一个结束的日期,可能永远没有人能意识到这是一段宝贵的时光。


大家跳绳个个都很嗨


想起刚读爱伦坡的书的时候,一直都觉得他变态得不行,总是喜欢描写即将逝去的美人,描写她们娇弱的身躯如何被病痛摧残得日渐消瘦直到断绝最后一次呼吸……当时觉得让好看的人好好活着不好吗,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欣赏她的美啊,被病痛折磨至死这样奇怪的文学和艺术为什么会有人欣赏呢?但是现在有点能理解了:所有人内心都住着一个抖M(指有受虐倾向的一种人--编者注),要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最好的,才会开始追悔莫及进行感恩。如果不和一个人或者一段时光说再见,可能生活中就只会充斥着理所应当以及日渐增长的不满和怨言。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如果婚姻的契约也有一个时间限制,时间到了以后两个人可以立马分道扬镳,那么,双方是不是反而会更加珍惜彼此,每天都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主动站在对方的立场来看,永远都记得初见时对方最美好的样子。

 

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在厨房帮忙打饭,Stanley过来跟我说,大家想给你们两个人办一个欢送会。我很严肃地说“不要”!“你去问问坤,如果她要,你们就单独给她办吧。”我也知道我这样做很不礼貌,但是我没法面对那样的场景。


小学的时候,我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症。后来,虽然花了很长时间,并在朋友和自己的努力下慢慢走出来,到了现在这样我很满意的样子,但内心里还是有很多别扭着过不去的坎。比如,现在被单独开一个欢送会,我就没法忍受这样一个专门为我而举行的一个真挚的场合,不管是内心的阴影还是客观实际的自我评价,我都觉得受之有愧。虽然抑郁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很多时候,我内心扭曲的自卑感还是驱使着这样那样的抵触。


给孩子们打完饭后,我就直接回到房间准备休息一下。不知何时,房门口被孩子们围满了!经常和我开玩笑说要“杀”我的Maria说:在我真地要杀你之前,你快出来吧,表演已经开始了,为你俩准备的欢送会你怎么可以不参加呢?!我很耐心地解释道:我很理解你们的好意,但是我有点心理障碍,没法应对这种真挚的场合,我会感觉很奇怪……


学校的宿舍和办公室算是不错了


说着说着,门口的孩子越来越多,他们都在跟我说“快走快走,快去看我们给你们准备的表演!”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很小的时候在院子里玩,由于我家的门禁最早关闭,一般晚饭后玩到八点就该回家了。每当这个时候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都是玩着玩着就自动消失了,留恋地望着楼梯口一步一步走上楼,没有人会发现,也没有人会上我家来敲门叫我接着出去玩,因为我家家长凶到人尽皆知。虽然悄悄消失很省事,也很方便,可是每次都会在心里盼望着某一天小伙伴们会来敲门对我妈妈说,“阿姨再让她出来玩一会儿吧!”但是一次都没有过,久而久之,我也就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到了现在,我也喜欢在离别的时候悄悄消失,反正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孤儿院孩子们表演的非洲特色舞蹈


所以,当孩子们在门口越聚越多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曾经在被窝里一次又一次的流着泪向着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神明许过的愿望,虽然晚了那么多年,但总算是实现了,一瞬间突然也开始想要相信上帝真的是存在的,你想要的东西,过了那么那么久,虽然是迟到了一些,但是它并没有一口回绝说不给你呀。


于是我决定不要弄得这么别别扭扭的,于是我牵着他们大大小小的手一起踏过黑夜中看不清的台阶,往礼堂走去。跟玩得不错的几个大孩子和老师解释了一下,他们也都表示理解,一直陪着我跟我聊天,氛围也都挺好的,除了坤一直在哭,跟着也有很多小孩子一起在哭。有人自告奋勇地去安慰她,我就把我的座位让了出来,溜到后门去看表演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Stanley居然安排了发言环节。孩子们告诉我,按照以往 的情况,大凡到孤儿院来的访问者,在结束的时候照例都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感 言。


孤儿院孩子们的“剪刀手”


孩子们也许会听,也许并不会听,不过大家对发言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所以,在他们看来,我今天当然也不例外要发个言。


但我却如临大敌,恨不能撒腿跑开。不过,最终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我秉承一贯简约的风格,大致说了两句。可等到坤一开口,我就忍不住要笑。哈哈,可能真的很好笑吧。因为坤说,感谢孩子们教她怎么洗衣服!


当然,我忍不住想笑,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很紧张很尴尬,想要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候缓解自己紧张又自卑的心理。


如果说整个两周由于没有教给孩子们任何实质的知识只能给自己打零分的话,当时的自己简直可以打负分了,像是愚蠢幼稚的小学男生只能拙劣地掩饰自己一样。


尽管我显得笨拙,但表演结束后,孩子们都一直在感谢我们,谢谢这谢谢那,比如数学课上随口说的一句good job,某天早上的一个high five(指“击掌”),诸如此类。他们感谢的曾经有过的很多小小细节,我现在根本就想不起来了。


在第二天摇摇晃晃的车上,我突然意识到:这两个星期,对我而言,根本称不上是什么教学,顶多算是互相了解交了很多朋友,但是比起说是交朋友,又更像是这些孩子们在对我进行治愈的一个过程:他们每天都在肯定我,说我教的他们都听懂了,说他们愿意向我学习这个学习那个,说我让她们了解了很多中国的事情,说我做得很好,还说我长得很好看……


孩子们总是在这样那样地肯定我


对于那么冷漠而又别扭的自己,他们的肯定和鼓励都像是在治愈我内心剩下的阴暗面一样,让我稍稍没有那么坚信自己一无是处,即使我真的真的没有做出任何贡献。


鉴于我对任何事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我一开始也对他们这种从未见过的友善打了很多个问号的。到苏格兰以后我见识了苏格兰人的热情与和蔼,让我一度认为这是人与人之间相处时最好的态度和距离了,非洲人民的过度热情让我总是怀疑这只是一种他们习惯了的但并非发自内心的客套方式。不管是路上的行人,市场里的商贩,还是安检的保安,一个个都是笑眯眯的先跟你打招呼,然后再唠唠嗑,让人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如果说非洲人有缺点,可能就是比较散漫吧,我想,那也应该正是因为这样的散漫才使得他们整个社会生活都是如此的悠闲自在吧,反正做什么事都不急,慢慢来,不如咱们先聊两句。


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非洲发展缓慢可能和非洲人行为的散漫有关,但是反过来看,世界上所有繁华的大城市,每个人匆忙身影的背后,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承受着这巨大压力的疲惫身躯有时根本挤不出力气顾及一下擦肩而过的人,更别说用微笑跟他们打个招呼。


随着了解的深入,我确信他们的真挚和友善是发自内心的。虽然他们很多时候喜欢“张嘴就跑一些荒诞至极的火车”,但是他们极少会在和人感情有关的话题上开玩笑,他们直来直去,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仅写在脸上还会直接说出来,每天都活得简单又开心。我问过很多大孩子小孩子甚至老师,他们统一的答案都是:我今天很开心,昨天也很开心,我每天都很开心。那不开心的时候呢?也有,但是想不起来了了,总之我从小到大每天都很开心。抛开宗教因素,天性应该占更多的原因吧。


瞧这开心劲儿!


天天跟这么多积极乐观的人相处在一起,我仿佛精神洗脑一般地被感染了,至少在这两周中,我真地想不起来世界上其实是真的会有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存在的。


而在离开他们以后,悲观阴郁的情绪又如往日乌云压顶一般笼罩过来。即使在做着一些新奇的事情,享受着一个人的假期,见识以前从没有见识过的风景,也还是觉得比不上在那一方小小的学校里风一刮就带着黄土吹得满脸都是的生活。


Austine发邮件跟我说“It’s crazy to say this but it seems haven’t been seen you guys for months(我感觉好像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你们了,我说这话,你可能觉得我疯了) ”。我说,可能我也疯了吧,因为我也是这样子的感觉。

 

黑艾沙是这个孤儿院学校的一个学生。之所以叫他“黑艾沙”,是因为学校里还有个“白艾沙”,学生们为了区别才这样叫的。虽然在我眼里,他们俩真的黑得一模一样。黑艾沙跟我说,我只上了你第一天教的太极课,虽然没怎么学会,但是我感觉很神奇,听了你的介绍,我才知道中国功夫也注重内在的精气神的修炼,以前我一直以为,中国功夫就是像李小龙那样又凶又狠只为打倒敌人的。


在简陋的芭蕾舞房中学舞蹈


我对他说我特别抱歉,只教了你们一次,因为我不确定你们是不是想学,我让Stanley去问你们,如果想学,我就可以在下午或者晚上教你们,但是你一直没给我答复,所以我就以为你们不太感兴趣。他说,那你下次来一定要教会我们。我内心真的是不确定的,但是我还是答应说,我争取三年内再回来一次,他很开心地掰着指头计算:“三年后我正好form four(英制相当于高中阶段),还没有毕业,你要来的话我就可以跟我的新同学介绍说你是我姐姐。”我非常怀疑地问他是不是认真的,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你都在这里住了两个星期了,你怎么不是我姐姐?就算我们肤色不一样,语言也不一样,但是你对我们就像姐姐一样,我在心里就把你当姐姐了。”


我不知道这话在别人眼里怎么看,因为这个男生平时就是个很认真、很真挚的孩子,听他把话讲完的时候,我内心除了感动就只剩下惶恐。在不信任又冷漠的社会呆的太久,很多时候在人际交往中真心付出一分好都讨不到的情况比比皆是,能被这样信任在我看来简直是一次文化冲击。


他又絮絮叨叨地念叨,“那个时候我应该会长高很多,说不定还会有一些肌肉,我要是看到你,我肯定能马上喊出你的名字,如果你记不住我的名字也不要担心,因为我会提醒你我叫什么名字。但是为防万一,你还是多记一下吧,我是黑艾沙,不是那个白的,你答应我了你一定要在我毕业之前来的,我不可能因为等你再读一遍form 4的,因为我的sponsor应该不会同意……”

 

最最让我后悔的事情是我认识Monique太晚了!我平时真的很挑剔,从路人没有翻折好的衣领到与人聊天时的语气,只要有一点点不合心意我就不愿继续往来,所以我既没有男朋友,其他朋友也很少。然而Monique就像是路上契合得整整齐齐的花边地板砖,让我觉得开心又喜欢,然后后悔到肠子青一截紫一截,为啥?要是我到这里的第一天而不是第二个星期(也是最后一个星期)就能认识她的话,我在这里的生活一定会加倍精彩吧。


我跟她说,我觉得你们这帮大一点的女孩子脸上都是很高冷的一副不愿意和我们来往的表情;她对我说:你们三个(指我们三个来做义工的中国女孩)才是让人觉得都很高冷呢,既长得一样又还只和小孩子们玩。我说我花了三天多时间才开始能够分辨出来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你们一排女生在礼堂外面坐着,在我看来都一模一样,还都一副警惕的表情盯着我们,敢跟你们说话才怪呢。Monique笑着说,我要是到了中国大街上估计也会被吓懵,因为在我眼里,大家都长得一个样。


最后我们愉快地把这个锅推给了Stanley,因为,是他没有安排让我们见面的机会,才让我们认识得这么晚。我说我第二天要监考,但是不知道监考哪个年级,她说求你不要监考我,因为你太有趣了,我看到你就想笑,我说要是Stanley和Austine监考,你不会笑吗?他们平时不是和你们也玩得挺好吗?她说他们只是朋友啊, 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有趣的朋友,所以你要来监考,我可能会没法答题的。


天知道我最想找一个有趣的朋友了,我也很想被夸是一个有趣的人,这句称赞在我看来是至高无上的褒奖了。在大家都不愿跟我透露自己恋爱情况,生怕我会跟校长打小报告的时候,唯有她很主动的找过来,还带着她一直喜欢的男生正儿八经地跟我打招呼,撇开未来他们是否真的能在一起的可能性不谈,她郑重地找来这个男生介绍我们互相认识,让我觉得我是被当作真的朋友来对待的。她说我给你介绍了我喜欢的男生,你也给我介绍你喜欢的呗,我说我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嫁一个马上要死的钻石王老五,他一死我就可以用他的钱和各种各样的年轻男生玩耍了。


听到我的这个回答,她眼睛都瞪得圆鼓起来了,问我:你这是认真的吗?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就当开玩笑的吧。她说:你简直太厉害了,就算是开玩笑,肯尼亚也没有女生敢这样说,我会帮你祈祷的,希望上帝能让你赶快找到一个有钱的快要死的男人!


我笑得前俯后仰,问她:上帝会理这样荒谬的愿望吗?她说:不知道诶,但是我会每天睡觉前都认真地帮你祈祷。我说:你是认真的吗,每天都祈祷吗?她说:从那天我们第一次聊了以后,我每天睡觉都在帮你祈祷的,但是都只是期待上帝保佑你,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开心!早知道你志向那么远大我应该更早点帮你祈祷的,这样实现的机会会更大。我简直要笑晕过去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种我平时就只是当作笑话讲的话。


孩子们在做礼拜


对于我这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来说,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在乞力马扎罗山下脚下安波塞利国家公园的夜晚,在蒙巴萨Diani海滩的夜晚,甚至是回到了英国格拉斯哥的夜晚,我一如往常洗漱完、锁门、关灯、掀开被子爬上床,黑暗中盯着手机屏幕玩上半个多小时,最后调好第二天的闹钟,安然睡去……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世界上居然有个人在默默地为你祈祷,希望你健康幸福,想想都觉得既不可思议又受宠若惊。

 

William就像一般中国初中男生一样,十分聪明,理解能力很强,但是没办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很多时候很调皮不太听话。我在给他上过电脑课和数学课以后,基本上摸清楚了他的性格。


我单独给几个男生安排下去背九九乘法表,他也表现得很不错,在玩具车作为奖励的诱惑下,大家都很用功地背诵口诀表,但也不乏在作业纸背后为了计算6乘7而画了七排1每排六个,最后一个一个数了给我答案的让我哭笑不得的做法。


数学课板书有二元一次方程哦


William算是个比较开朗的男生,每天早上和我high five(举手击掌),问我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踢球的时候专门跑来跟我说让我看他射门的表现。但他突然在最后一天变得很讨厌,从早上开始就不停的烦我,我很好脾气的让小孩们玩我的头发玩了两个星期,我真的很不喜欢别人碰我头发的,但是考虑到他们都长不了长头发,出于喜欢和好奇,我也就忍了过来,有时候扯到打结的地方我也就忍着脾气好声好气的说很疼,孩子们也都会适当的下手轻一些。


但是William从早上我坐在教室门口等着派发试卷准备给初中监考的时候,就开始和其他女生一起来玩我的头发,跟他说小一点力气我很疼,他就一副很讨打的表情跟我说,既然你疼你就来扯我的头发啊,我们就能扯平了啊,我也不知道非洲人什么基因,他们的头发长不长,头皮也不会被头发扯到疼,我自然是不能扯还回去的。他就开始说我为什么这么大了还会觉得疼blablabla的,一起玩的女生们也都开始和我开玩笑。


他们特别喜欢玩我的直头发


大家说着说着,就乱七八糟地吵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弄得我头晕眼花。这时候,Austine带着印好的试卷来了,考试开始!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中午的时候,顶着让人晒得不行的大太阳,肉成一个球的Lilian直接扑倒在我身上开始睡午觉,我没法挪地方,就坐在礼堂后门边上的椅子上,既然坐着不动,那固定项目就是被玩头发,玩着玩着突然Diana跟我说,你居然有白头发诶,我说我白头发可多了,话音一落附近的孩子都凑了过来开始翻我的头发,像极了猴子麻麻给小猴子找虱子的场景。有孩子问我,你才多大啊居然就有白头发了?


在领教过非洲人满嘴乱跑火车的能力后,我也学会了不负责任地乱跑火车,张嘴说我八十岁了,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白头发呢?这一说就被从面前过的William听到了,他于是冲着我blablabla地吵,无非就是初中男生的那些没有意义、一听就是想要故意和你吵架激你生气的话。我也就忍着忍着忍着,太阳很大啊,Lilian重重的压在我腿上,女孩子们有的在玩我头发,有的在给我编辫子,有些在叽叽喳喳的吵,有和我说话的,有和William说话的,William一边回答别人的话,一边还见缝插针不停地跟我吵,还有不停地跟我提要求让我拿手机出来给他们玩的,那一瞬间简直头都要炸裂开了!


我一把抓住William,让他闭嘴,说你一个男生为什么话和女生一样多?他就一脸得意地躲开,说你既然嫌我吵,那你不要停不就好了吗?我说你今天别让我逮住你,不然你就要完蛋。这个时候是午饭后,在那之后我和他狭路相逢了三次,每次他都和我贫嘴贫到我拳头捏紧得不行。


晚上表演节目的时候我在礼堂外面跟Monique说话,他又找上门来烦我,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也不管地上全是石头可能摔了不太安全,撒腿就去抓他,不费吹灰之力抓住他以后两下把他按倒在地上并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石头,问他知错了吗?学老实了吗?知道闭嘴了吗?


他答应得很好,说知道错了有教训了,可一放开他又一副得意的神情,说没有啊没有啊我是骗你的。我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这个年龄的男生也就是这样的,也就想着不再管他了。然而同样的场景在三个小时后又重演了一次,大家气氛很好的在我们房间坐着玩的玩,说话的说话,他又要吵,这次引起了公愤,几个女生和我一起又按住了他塞了他满嘴的纸,他才学乖了躲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他过来拉着我说,你应该多关心关心我。我说,我已经那么好脾气的对你了,你还要我怎样?他说我受伤了,你都不知道!我以为是之前我把他按在石子路上弄伤的,吓得一下跳起来,赶紧拉他到另外一个房间,问是怎么回事,才知道是前两天踢球摔的。我让他给我看伤口,他轻手轻脚的挽起裤腿,小腿上被一条用得又黑又脏的烂布缠了一圈又一圈,他解开这一条烂布,一个比大拇指指甲盖还大的伤口出现在我面前,伤口里面包了一堆白色的脓。我问,谁给你包的啊,他说是他的朋友,我说一般你们都是这样处理的吗,他说是的啊,找个东西包着就好,我问痛吗,他说当然痛啊。我说你忍一忍,这里面有脓,我要把这些都挤出来,反身在背后的桌子上拿了一卷纸给他挤。这一挤就像打开水龙头一样,脓就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怎么挤怎么有,他也不说话,疼了就咬咬牙。我边给他挤边想,啊,原来这一天那么来故意激怒我,是想让我知道他受伤了的事情,想想觉得挺好笑的,因为这就是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做得出来的事情。


但是同样是这个年纪的男生,若是在中国,他们会被父母宠溺疼爱直到他们长成一个要继承家里的皇位,但是什么都不会做的直男癌(此处勿带入,单纯想吐槽我在学校的直男癌室友)。(直男癌人群通常是指比较自以为是,并伴有漠视女性价值,物化女性言行的男人--编者注)。


我问这个男生跟Stanley或者Austine说了没有,他摇头,我问为什么,他看了我一会儿,说“they don't like me”(他们不喜欢我)。无论是在多么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总难免有被遗漏的人,整个Children Garden Home营造的气氛就是每个人相亲相爱相互帮助,大家都是好兄弟好姐妹,比起外面流浪的孩子,他们有衣服穿,有饭吃,每天还有娱乐,还能有受教育的机会。即使没有父母,客观上来说也足够幸运足够幸福了。


但是那么多孩子,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和被忽略的那么几个,Stanley和Austine都是很好的老师,他们不仅要处理好自己的学业,还要照顾学校大到运营层面的问题,小到两个男生相互打架的琐事。要是忽略了某些孩子以致于让他们产生了“老师不喜欢我”这样的想法的话也是无可厚非的,人无完人,公平也不是绝对的。


可是谁都不想做被忽视的那一个啊,从小到大尝够了被忽视的感觉,我在听到William说they don't like me的时候差点哭了出来。被家长忽视,被同学忽视,被老师忽视的感觉,没办法形容,就像在你胸口前挂着的一个柠檬,被挤压出汁的时候,心里面酸到即使告诫自己一百二十万分不能流泪,也控制不了眼泪糊满双眼然后一颗一颗蹦出去。所以后来,我明白了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我把这句话简单粗暴地直接翻译给了William,跟他说:如果能自己解决,就憋着不要说话;如果想要别人来关心,那就直接说,用让别人生气的方法根本吸引不到关心,只会让人以为这人毛病犯了。大家都很忙,没有价值又惹人心烦的东西会让人恨不得像苍蝇一样撵走。他一脸严肃地对着我点头说他知道了。我不清楚他有没有真地懂得这个道理,不过这好像也没有太大关系,就像我教了小学生二元一次方程,三天后他们会忘得一干二净一样,该学会的东西,该懂的道理,他们终究是会在某天了解并掌握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孩子们看《功夫熊猫》看得津津有味


所以这是一个让我觉得我在这里毫无作用的原因,就算我曾经教他们如何计算二元一次方程,介绍非洲第一高峰乞力马扎罗为什么会有植被垂直分布的奇景,手把手带着他们做出一张花里胡哨的PPT,但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考虑第二天还能教什么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两个星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带给学生们的恐怕只有新鲜和新奇。我安慰自己好歹是做个介绍,他们以后真地学到我讲的这些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印象,应该有利于他们更好地理解和接受。但是我也很清楚这只是自己骗自己的话,真实的情况就是,不出一个星期,他们肯定就会忘到灰飞烟灭。等他们学到这些的时候还是会像第一次听到一样懵逼,准备考试的时候还是会边记忆边抱怨,就像我看到的初中生一样,嘴上说着我对学习充满热爱,学的东西我都掌握得很好,但是试卷上写的答案烂到你怀疑他们是不是用的假课本。


这是一名孤儿写的作文《母亲》


我跟朋友倾诉了自己的无力感和沮丧,朋友试图用陪伴论安慰我,跟我说即使没有实际做什么,但是陪伴的时光对于孩子们来说也是很有意义的,无论是在一起玩还是交谈,他们都可以通过我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但是仔细想一想,这个理论也能很轻易地被推翻,因为,这是一个非洲的孤儿院学校,如果捐赠衣服食物电子设备,那当然能算作“雪中送炭”,但是像我这样的义工教学只能算作锦上添花。没有炭当然无法撑过漫漫寒冬,但是没有花,不管是蜀锦还是苏绣都一样是值钱的。


回到格拉斯哥已经快一个月了,当时的感动和不舍以及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感情沉淀下来,发现自己更难总结出这一趟的意义和感受,当然旅途中见到的各种各样之前在大脑里只有理论的新奇景色给我的震撼最大,但是在孤儿院的十天,已经远到模糊不清了,所以还是感谢勤劳的自己在Diani的海边从早上就喝着Tusker(肯尼亚大象牌啤酒)写了很多东西,我记性很差,发誓要记住的人、景色和瞬间,很快就会被日常自我消磨的生活掩埋,捧腹大笑或者难得被感动到的瞬间也会像洗澡时脱落的头发一样不知不觉就离开我的脑袋。


能写那么多文字真是好,就算什么时候忘得一干二净,只要拿出来看看就都能顺藤摸瓜般的想起来。值得一提的是,对记性不好的人,味道和音乐有时能成为记忆的载体,每天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坤都有一个歌单循环播放,前天路过一个房间,听到里面在放“防弹的血汗泪“,这首歌就在坤歌单的第一首,我的记忆一下子就被唤醒了:早上起床的时候有时候太阳很大,有时候是阴天,但是都很冷。有的早上起来的时候,楼下已经有孩子们又闹又笑的声音,有的早上起来后发现依旧没有来水,有的早上起来被告知奶牛吃错东西然后死了,有的早上早餐居然有mandazi(一种肯尼亚食物,做成三角状,有馅儿)所以持续开心二十分钟,最后一天的早上有个男生来跟我说,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我了。那个早上一如既往的很凉,凉到就算穿了外套还是能感受到肚子是冰冰的。

 

他们在认真听我的计算机课


有些关系不错的朋友听说我要到非洲孤儿院做义工都说有点令人难以置信,我说我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不知道去了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因为在一般人的印象里这样的义工项目就是一个奉献爱心的活动,然而我既没有奉献精神也没有爱心,一直担心着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还可能把小孩子弄哭。最后结果是不但一个孩子都没有被我弄哭,反而被献了一把爱心,孩子们的开朗和包容对受惯了来自各方苛责的我来说简直是不曾奢求的事,别扭和阴暗的部分也被理解和宽慰,虽然这对我的性格和人生都起不了什么扭转作用,就像我呆在那里的两个星期无法左右他们的人生一样。但是,对我而言,有过这样被温柔对待的经历,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有总比没有好吧!


本文作者

西西  90后女生,目前在英国格拉斯哥大学攻读硕士学位。凡事力求完美,注重细节与成果的完善。2017年圣诞新年假期,她报名参加了关爱非洲国际义工旅行组织的肯尼亚国际志愿者项目,与孤儿院的孩子们同吃同住,共同生活了整整两个星期。在经历了各种“非洲式历练”后,她与孤儿院的孩子们建立了深厚友谊,并且收获了满满的乐观与豁达。西西做义工的孤儿院成立于2001年,共有300多名学生和儿童,其中170多名是失去家庭的孤儿。


若您愿意去孤儿院参观和或进行捐赠,请联系关爱非洲国际义工旅行创始人刘良斌

邮箱:,微信:29303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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